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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先生去世了。
墙上的讣告白纸黑字地写着:“我校教授、享誉海内外的一代国学大师、文艺理论家、诗人、书法家、教育家、思想家、革命家、评论家、画家.....”
好家伙!小林数了数,这各种“家”加起来得有百十来号字,不愧是大师。
“雨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36年5月1日2时51分在汉南人民医院逝世,享年98岁。请雨先生的弟子以及自愿参加追悼活动的人于本周星期八在风月楼乘车到殡仪馆参与遗体告别仪式。”旁边一位学生模样的人喃喃道,好像丢了魂一般。
“雨先生可是国学大师啊!“旁边一位夹着教案的老师随声附和到,那教案上赫然印着“材料化“什么的--剩下的字被胳膊挡住了。
“那可不?”另外一位穿着唐装的人抬起眼皮鄙夷地看了看那位理工科的老师,“人家还是音乐家呢,你个学理工科的知道什么?”
十分钟后,宿舍。
终于逃离了人群,小林暗暗想到,他可不怎么喜欢人太多的地方,这也是他至今没有女朋友的原因。他不怎么擅长也不怎么喜欢社交活动--非要像孔雀开屏一样夸夸其谈,让别人觉得自己有趣,或者面对无趣的人强颜欢笑打哈哈--怪无趣的。
“雨先生去世啦,你知道吗?” 刚躺下,舍友便两眼放光地告诉他,甚至略微有点兴奋地说,这让小林怀疑他是不是雨先生的世仇,不然何以如此兴高采烈呢?
“你看!”舍友指着报纸上的一篇新闻让小林看:
著名教授雨木颂于5月1日2时51分因医治无效逝世后,记者采访了雨先生的家人:
“父亲走得很安详,没有任何遗憾。”儿子说起父亲的辞世,非常平静。
“这几年,我们一直没太多时间陪父亲,不过我们雇佣了保姆--父亲倒是很满意。”
儿媳妇拿出了厚厚的几本学术专著:“他去世再三叮嘱,希望弟子们奋发图强,在学术道路上越走越远”。
“你知道吗 ?我们学校那位学术大师去世了”
几位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那泛着油光的脸让人怀疑是不是玻尿酸打多了--“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年头,这句话特别流行,学会保养自己的确是很重要的。
“唉,节哀啊,雨先生千古。”
“雨先生一路走好”
“呼,一代国学大师就此西去,文脉谁承啊!”
小林听着她们半文不白的话,云里雾里的。
讨论了一会此时事热点,她们又拿起手机。
“你看,这件衣服,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哎,明天是网购狂欢节,打九折哎”--显然,对她们说,衣服比雨先生国学大师的名头更有吸引力
“我觉得吧,你穿深色的显瘦,再留个中分长发,那简直是小仙女嘛”
“嘻嘻嘻......”
显瘦?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去健身呢?
健身?小林最近学习任务繁重,姑且就把翻墙也算作是一种运动吧。
10分钟后,他走出了教室,轻车熟路地翻过一堵墙,来到保卫处禁止入内的古代遗迹--毕竟汉南大学地处古都,哪个学校里没几处古迹呢?
他坐在一座古坟包旁边,掏出了一本已经过时的的“文学回忆录”,这本书前几年火过,如今已经鲜有人问津了--今年流行的似乎是一本叫“我与世界只差三瓣儿蒜”的小说。
粉色?眼睛被一片粉色盖住了。他夹着那瓣儿粉色的花凑到鼻尖闻了闻--昨夜下雨了,那些花也都死掉了,难怪今天没有听到那些女孩子的笑声,她们可是非常喜欢美的东西的--尤其是那曾经爬满了墙壁的蔷薇们。
合上那本书,小林跨上自行车来到饭堂。
此刻正是饭点,饭堂的电视也开始了午间新闻播报--这是每日惯例。
“著名学者,汉南市文化大使雨木颂今日在H国赵子学院新国学工程开幕式上作了关于进一步促进中华传统文化传播的重要讲话。”
荧幕上的主持人又停了下来,略带不安.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消息。”他咽了口唾沫。
“在雨先生出国访问期间”
饭堂依然熙熙攘攘,辣螃蟹的窗口早已人山人海。
“有不法分子散布雨木颂先生去世的谣言”
“哎,你这个人怎么插队啊,是我先来的,”一个壮硕的男生愤愤不平地对着前面的人说着,插队者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把推出了队伍。
“已经给雨先生的名誉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师傅,我刚才已经付钱了!”旁边西点窗口边一位女同学没好气地讲到。
“政府做出指示,希望群众做到不传谣,不信谣。”
掌勺的师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仿佛他才是罪魁祸首。
“谁的炸酱面?哎哪位同学的炸酱面啊,来端一下你的面,赶紧的!”面食窗口的大妈扯着嗓门喊着。
没有人注意到那条新闻。
或许雨先生的确已经千古了,不然,怎么全然没有人惊讶呢?并且--报纸,也是如此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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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 2 个关于热闹以后的回复 最后回复于2017-5-27 14:44:38